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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無法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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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無法在一起

澹臺燼再次回來的時候,發現楊箬已經不在室內了。

他心頭有一種冷靜的預感。

之前那次他是故意不問她去找蕭凜幹什麽,他已經決定不管她是因為什麽原因要找蕭凜,他都原諒她,只要她以後不再犯就可以了,他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他沒想到,自已都讓步成這樣了,她還是要去找蕭凜!

召來翩然詢問,得到的答案果然和上次一樣。

澹臺燼冷笑。

就連生病了也不要他陪,而是巴巴地趕過去蕭凜那邊,怎麽,那個有婦之夫就那麽稀罕嗎?

他冷酷地道:“把她抓回來。”

又吩咐廿白羽:“傳令下去,準備回京。”

楊箬又被抓了回來。這次她吸取上次被翩然抓到的教訓,都用上了匿形符,可還是被精準抓到。

她真的蔫了,翩然什麽時候這麽神通廣大了?

這次澹臺燼見都沒見她,她被通知成為了禦前侍女,換上衣服後就徒步跟上了澹臺燼啟程回京的隊伍。

符咒又被收走了,她現在是真的無計可施。

走得腰酸腿酸,口幹舌燥,都不得休息。

這些都還好。

更嚴峻的問題是,這些同行的宮女可都知道她以前是貴妃身份,如今看到她掉下枝頭,便一句句紮心話往她身上戳。

“哎喲,看啊,這不是來時還和陛下同坐一車的葉貴妃嗎?”

“有的人啊,有福不知道珍惜,如今被陛下棄如敝履,真是活該。”

“聽說她以前在盛國經常不敬陛下,我還道陛下怎麽可能願意寵幸她,原來只是為了利用她策反葉家啊!”

“那貴妃現在倒臺了,葉家是不是也快了哈哈哈。”

“……”

諸多惡言惡語蜂擁而來。

楊箬回想了一下,她做貴妃期間,一直安分守已,都沒接觸過幾個宮人,她們何以對她有如此大的惡意呢?

或許……也不是惡意,而只是喜歡看曾經高高在上的人跌落塵埃罷了,所謂幸災樂禍。

這些人一輩子都是普通人,知道自已爬不上去,就盼著上面的人掉下來,掉到和她們一樣的泥坑中來。

楊箬並不言語,心中也無記恨。

她曾經也是普通人啊,她也嫉妒過,也不甘過命運的平凡。

她在二十一世紀,就是那麽一個平平凡凡的打工猝死的普通人。

沒人會記得她。

她知道泥坑裏的生活是怎樣的,知道泥坑裏的人的心態是怎樣的。

那怪不得他們的。

命運從來不公。

這次她比較幸運,穿過來就是主角,既已經享受到這份幸運,被嫉妒一下、被惡言惡語一下怎麽了?

可是,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成為主角,但在平凡的人生中修身養性,這樣待到有一天成為主角的時候,才能撐得起被給予的不平凡的命運啊。

眾嘲笑的宮女見她不回應,連表情都沒有,也漸覺無趣。

澹臺燼坐在車內,聽完全程這些對她的奚落,也瞟到她毫無動蕩的神色。

他低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楊箬註意到,路上除了澹臺燼的隨從軍隊,還有很多流民,都是從盛國逃亡過來的。

這些流民看到他們也不敢上前驚擾,而只是乖乖地站到路邊等他們走過。

不過澹臺燼的軍隊裏會有人出來給這些流民們送上可果腹的幹糧和溫暖的衣物,流民們知道裏面坐的是景國的國君後,都山呼跪拜,感恩戴德。

楊箬不經意地看了眼澹臺燼的馬車。

簾子都落著,看不清裏面人的神情。

她想,澹臺燼曾經也是這麽好的一位國君啊,這麽好的國君,讓他長命百歲、安安穩穩地治理天下不好嗎?

為什麽偏要虐他?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幫他扭轉掉他原本的命運。

但她也發現了,她越接觸他,越可能成為那個促使他走向悲厄命運的人。

所以,她真的要離開他了。

滅魂珠淚已經在她身上,她再不能掉以輕心。

回到景王宮,楊箬先被安排了個掃地的差事。

這些天,她一次都沒有見過澹臺燼,她感覺他可能已經忘了她了,只要她在這宮裏茍一陣子,再找個機會逃出去,應該神不知鬼不覺。

晚上歇息在簡陋的小房間,楊箬看著從小窗裏透進來的月光,心中默默地規劃著未來。

真沒想到,原來般若浮生,就是她和澹臺燼最後的故事了。

第二日起來,教養嬤嬤過來,告知了她一個晴天霹靂般的重大消息。

——她今後將要獨立負責澹臺燼的飲食衣著、生活起居!

楊箬懵:拜托,這可是好幾個人的活——

而且,這些無一不是最貼身的活啊,她不能做這些!

教養嬤嬤看她不願意,譏諷地刺她:你以為陛下願意讓你服侍?不過是前面負責這些活計的人都出了錯,被陛下貶罰走,才輪得到你。小心些吧,看你那笨手笨腳的樣子,指不定把陛下惹怒,直接拉去殺頭嘍。

楊箬:“……”要真是這樣的話,她就放心了。

楊箬打著故意出點錯,讓他把她罰走的打算走馬上任。

首先是,給他做飯。

楊箬是沒想好要做什麽,但很快廿白羽那邊就傳來了菜單,澹臺燼要吃烤魚。

楊箬忽然想起,她也吃過某人給她做的烤魚。

……他是故意的嗎?

廚房那邊似乎是都被打過了招呼,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她的忙,所以楊箬只好一個人包攬了殺魚、烤魚的全過程。

待她忙活了一個上午,終於烤好一盤子魚的時候,廿白羽來通知,澹臺燼要用午膳,讓她把魚端過去。

楊箬聽話地帶著魚趕去澹臺燼的宮殿。

她到的時候,澹臺燼正在埋頭處理奏折,她就沒敢出聲打擾,默默地把魚放到不遠處的案幾上,又呆站了片刻,看他還沒有吃飯的意思,才打算默默地退下。

雖然是打定主意故意惹他不快,可是她從小到大都是好學生乖乖女代表,不知道怎麽使壞,也對做這種事有心理負擔。

加上澹臺燼一副不茍言笑、嚴肅冷酷的樣子,她就更不敢造次了,她心裏也慫啊。

要不,還是就這麽茍著,盡量減少存在感,等來新人了再把工作交接出去,到時候圓潤溜走,也很完美啊。

楊箬正在這麽想的時候,澹臺燼突然擡起頭:“端過來。”

她一楞,反應過來是他在和她說話,趕緊重新端起烤魚過去。

澹臺燼瞥到她手指上、手背上的傷口,毫不意外,魚鱗魚鰭都很堅硬,她殺魚時雞飛狗跳的樣子早就被人告知給他了。

這點傷還不會怎麽樣。

她實在是過分,一邊在蕭凜面前維護他,一邊後腳就要去投奔蕭凜,她是這麽水性楊花的女人嗎?

他很想知道為什麽,可是礙於自尊他又問不出口。

上一世被她騙得夠慘,這一世他不能再那麽卑微了。

她想逃?做夢。他會把她囚在他身邊,就算他不會喜歡她,也不會讓她如願以償和蕭凜在一起。

澹臺燼面無表情地用膳。

楊箬心情忐忑,感覺自已在一邊站著挺尷尬的,但又不敢主動提出要走。

結合兩次被抓回來的經歷,她猜到澹臺燼可能誤會她了,但她又能怎麽樣呢,她又不能把滅魂珠淚的秘密告訴他。

幹脆就讓他這麽誤會下去吧,看滅魂珠淚現在也不發燙了,恨之深,愛之切,他還沒有很愛她,所以這個時候對她產生的恨,應該也不會很強烈,等他對她的感情徹底冷卻下去,他也就不會像原版劇情那樣為愛黑化了。

楊箬自已都覺得這劇情太狗血,更沒想到這麽狗血的劇情竟然有一天會發生在她身上。

她是鐵定不會承認自已愛澹臺燼愛到只要他活著,即使自已不能和他在一起也無所謂,她只覺得自已對於感情之事比較灑脫,比較放得下罷了。

她不知道男女之間的那種“愛”是什麽,她只知道她不想讓澹臺燼死。

有人把這解讀為是愛,楊箬卻覺得不是。就如同,她當初在蕭凜的婚宴上也救過一個小女孩,她當時也不想讓那個女孩死,難道那也是愛嗎?

那只是慈悲之心、憐憫之懷吧?

這不是正常人都會有的惻隱之心嗎?

這才不是愛。

或許,她對澹臺燼確實有那麽一點喜歡,可是這種喜歡和她對漂亮的小貓小狗的喜歡可能沒有太大分別。

楊箬始終這麽認為。

所以,她覺得自已放得下。

午膳過後,澹臺燼讓楊箬留下,為他演奏樂器解乏。

楊箬道:“陛下若是想聆聽美樂,不如召樂姬歌女前來助興,奴婢無才無藝,恐無顏獻藝於君前。”

澹臺燼道:“無妨,孤聽那些宮裏的樂師聽膩了,正好聽聽你這不上不得臺面的。”

楊箬嘆一口氣,翻白眼,無奈地去挑樂器。

待她挑了一把螺鈿紫檀琵琶回來,想了想,決定還是演奏一曲最經典的中國風——《青花瓷》吧。

手上輕攏慢挑,溫婉悠揚的樂聲從指下流淌出來,縈繞室內。

“……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撈起——暈開了結局;

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

你眼帶笑意。”

一曲終結。

楊箬站起身,將這把貴重的琵琶交給宮人,打算抓緊機會行禮退下,要不然還不知道這人又要提出什麽樣的要求。

澹臺燼本還沈浸在樂聲營造的意境裏,尤其是她最後唱出來的那幾句,他左思右想,心緒覆雜,總懷疑她在通過樂曲傳達給他什麽東西,但他又抓不住,這種若隱若現、若即若離的感覺像極了她帶給他的滋味,讓他煎熬又著迷,痛苦又不願放手,明知有毒也要繼續沈迷。

他道:“別走!”

楊箬停步,回身帶些疑惑地看他:“陛下還有何吩咐?奴婢還要回去準備您的晚膳,誤了時辰恐惹嬤嬤怪罪。”

澹臺燼霸道又不講理地道:“留下來,這裏還有你的事,晚膳自有人去處理,你留下就是。”他努力掩蓋語氣中的那點不自在。

就剛才那種氛圍,他感覺他們好像又回到了曾經溫馨柔情的那段時期,那時她是他的貴妃,是他在這宮裏唯一的玩伴,他們曾一起相處得多好啊,她如今卻不想和他再過那樣的日子了麽?

他神色又變得陰鷙,那個蕭凜到底有什麽好?!她難道想像以前陪伴他那樣,去陪伴蕭凜嗎?

澹臺燼眼眶都紅了,他不能忍受她把曾經給予他的快樂也贈與別人。

那是他專有的!

就在這時,他突然瞥見她手上的傷口,本來做魚時就有傷,又帶著傷手彈琵琶,她的傷口再次迸裂開來,血珠一顆一顆地滴下來,殷紅刺目,也刺紅了他的眼。

澹臺燼一把拿過她的手,吼道:“去宣太醫!”

楊箬嚇一跳,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的意圖。

她趕緊抽回手,道:“這點傷沒事的,不勞陛下掛心……”

澹臺燼重新握緊,陰狠地說道:“不勞我掛心,難道是想勞他蕭凜掛心嗎?”

楊箬一縮脖子,救命!他怎麽這也能扯到蕭凜上去?

她小心地道:“呃……這不關蕭凜的事,謝謝陛下好意,但這點傷……宣太醫是不是太興師動眾了點?”

澹臺燼沒理她,顯然沒有消氣,還是拿著她傷手在看,越看越氣勢戾人。

楊箬緊張又不知所措,只能站在原地。

太醫進來時就看到陛下拿著貴妃……哦不,現在已經不是貴妃了,陛下拿著一個小小禦前侍女的手在仔細地看,像要盯出個窟窿來一樣。

太醫戰戰兢兢地上前,跪下行禮。

澹臺燼道:“過來給她看看手,殺魚時傷到的,又彈了琵琶。”

太醫:“……”

嗯……看陛下這個緊張又別扭的樣子,他這是……對貴妃還沒情盡吧,所以所謂的禦前侍女,是陛下新發明的情趣玩法嗎?真是搞不懂。

既然心疼,又何必讓人家殺魚,又何必在人家傷到手後還逼著彈琵琶呢?

不僅老太醫心裏這樣想,澹臺燼心裏也這樣想。

他怎麽會被她迷住,聽她彈奏時都忘記了她手上有傷這回事?

就算要懲戒她,但這種懲戒法,又何嘗不是在懲戒自已。

澹臺燼終於意識到,自已拿她沒辦法。

也就她還一副自若泰然的樣子,完全沒有因為他對她的冷漠而傷心難過。

她沒有心的嗎?

太醫留下了止血祛疤的藥,顫巍巍地走了。

澹臺燼給她塗藥,這也是他強硬的要求。

楊箬看著他,突然道:“陛下……生我的氣,為何還這般憐惜我?”她下意識地就把心底的疑問問出來了,語氣很輕,似怕打擾到他,又像是海妖的誘哄。

誘哄什麽呢?

澹臺燼道:“我喜歡你,拿你沒辦法,我惱怒於自已喜歡你,也惱怒於你不喜歡我。”

他說出來了。他給她專註地塗藥,就這麽情不自禁地說出來了,像著魔一樣。

大白天的,但這幽暗的宮室內仍亮著燈,燭火搖曳,似兩人的心旌動搖。

室內一片安靜。

楊箬沈默半晌,忍不住開口:“澹臺燼,對不起,……你願意相信我嗎?我離開你不是為了蕭凜,而是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澹臺燼擡頭看她:“什麽事這麽重要?是準備殺我?”

楊箬:!(驚)

她要是黎蘇蘇,被這麽問肯定就心虛了。

但她是楊箬,所以她道:“怎麽會?我不會殺你,我也殺不了你。澹臺燼,有一句話我要告訴你,被人愛其實沒那麽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愛你自已,不要因為旁人而陡生愛恨。別人都不值得你如此強烈的情緒,你能懂我的意思嗎?”

澹臺燼看著她,目中似乎有些了然:“這就是你被人嘲諷依然如此鎮定的原因?”他指的是她在回京路上被那些宮女奚落的事。

楊箬不知道他具體說哪件事,但她想了想,自已好像確實不太在意別人的口舌:“嗯,如果你把自已放在第一位,你就不會因為別人而情緒起伏,就擁有自已完全的掌控權。”

“所以……你也不在意我嗎?”他一錘定音地問道。

楊箬怔住了。

她……在意的啊。略一頓,她知道他在疑惑什麽了。

“愛已不代表不能愛人,只有愛已的人,才有愛分給別人。澹臺燼,無論你愛誰,要記住,你放在愛的第一位的,始終是你自已,不要為了別人而折磨自已。”

“那我想要把你留在身邊,這樣我才會快樂,心裏才不受折磨,因而決定把你囚禁,你覺得怎麽樣?”澹臺燼問道。

楊箬:???小魔神你也太觸類旁通了點?!

澹臺燼撫摸著她的發,兩人的姿勢不知道何時又變成了他抱她在懷裏,他道:“只要你乖乖的,不要想跑,我不會強制你,但你如果敢不聽話,你會承受不起我的怒火。”

楊箬被他那緩慢節奏的撫摸弄得毛骨悚然,感覺像是毒蛇在身上爬,不禁心中暗暗感慨:魔神果然是魔神,好像沒法把他教育成心理健康的人啊。

她的算盤是,他心理健康,世界才能安定,不過,看來此路仍然任重而道遠。

她默了默,突然也有些心煩於那所謂的滅魂珠淚滅魂釘之類的虐戀設定,她再次想違抗天意。

擡手回抱住這個恐怖的男人,她道:“我不跑了,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會傾盡全力保護你的。”滅魂釘如果真的不能去掉,那麽她寧願自殺,也不會讓它被打進澹臺燼的身體裏。

她抱上去的一瞬間,感覺到澹臺燼的身體一僵,然後胸口的滅魂珠淚一燙,衣服裏似乎掉出來一個什麽東西。

……滅魂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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